三個月後,沙魯城。
這裡地勢險峻,生活艱苦,但百姓卻熱情好客,將士們也因林軍師的威名,十分敬重林枕棠。
林枕棠甚至覺得,這樣守著百姓過一輩子,也挺好。
可這天晚上,平靜卻被打破。
剛要入睡的林枕棠,突然接到急報:陳國領兵趁夜偷襲!
林枕棠即刻穿戴好盔甲,登上城樓。
不遠處,十萬大軍壓境,而沙魯城卻隻有區區五千將士!
副將慌亂彙報:“林軍師,我們的偵察兵一刻鐘內幾乎全部被殲滅,陳國顯然籌謀已久,此舉對沙魯城勢在必得。”
“離我們最近的羌穀城,趕來也需要一天時間!”
林枕棠望著城樓下黑壓壓的敵軍,果決發號施令。
“派人去羌穀城送信,說沙魯城被偷襲,請求支援!”
“是!”
“兵分兩隊,一隊人馬帶著百姓撤退,另一隊隨我準備弓弩投石器,務必死守城樓,撐到援兵到來!”
“是!”
羌穀城。
賀乾淵操練完,提劍走入營帳,可裡麵卻隻有白夢淺一人。
“不是說軍情奏急?”白夢淺心虛的將手放在背後。
賀乾淵皺眉看她:“無妨,我已經解決了。”
白夢淺麵不改色,悄悄將藏在袖中的手將那份求救的急報,緊緊攥住。
沙魯城不過是區區幾千人的貧瘠小城,失守便失守。
但賀乾淵因為林枕棠,新婚當晚取消婚禮,讓她備受屈辱,林枕棠這一次撞到了自己手裡,必須得死!
時間滴答而過,轉眼六個時辰過去了。
沙魯城。
剛剛結束一波驅敵,城樓上到處都是斷臂死屍。
一位十四歲的小將捂住斷臂,氣若遊絲問:“林軍師,我好疼好累……援軍……快來了嗎?”
林枕棠忍淚點頭:“彆睡!我們馬上就有救了!等事情了結,我就封你做百戶,等你和阿爹阿孃再次團結,他們一定以你為豪。”
“好!我要堅持,給阿爹多爭點……逃跑的……”
話未說完,小將的手就垂了下去。
林枕棠死死握緊長纓槍,顫手合上對方的雙眼,還等不到緩和悲傷,就聽到一句:“敵軍又攻城了!”0
林枕棠起身,長槍一揮,高呼道:“將士們,弓箭冇了,石器也用完了,但我們要打起精神來!
“滿城婦孺生死皆在你我身上,我們必須要給他們留夠逃命的時間,誓死守護城門,絕不能輸!”
疲憊的將士紛紛站起,眼中的赴死的果決。
“誓死守護城門,絕不能輸!”
林枕棠最後看了一眼羌穀城的方向,隨後長槍一揮:“開城門!將士們,衝!”
“衝!!”
羌穀城。
賀乾淵坐在營帳內,手中拿著兵書,突然感覺一陣猛烈的心慌。
他皺起眉頭,下意識按住胸口。
為何?今夜心神如此不安?
賀乾淵起身,正準備出去,卻見賀長軒滿臉急切奔來:“哥,不好了!沙魯城被陳國十萬大軍偷襲,你冇接到枕棠的求救訊息嗎?!”
賀乾淵心頭一震,腦中閃過白夢淺心虛的一幕,心底一寒。
他立刻握劍起身:“召集人馬,火速救援!”
向來沉穩的他,步伐竟然少見的出現一絲慌亂。
晨光微曦。
沙魯城,已經血流成河,橫屍遍地。
林枕棠撐著長纓槍單膝跪地,咬著牙猛地拔出插在肩膀的長箭。
將士們死傷殆儘,如今隻剩下林枕棠和一個折返報信的將士:“林軍師,百姓都已經撤退,您也撤吧?”
林枕棠咬著牙:“援軍冇來,城門失守後敵軍定會乘勝追擊!”
話落,她撐著手中的長槍站了起來:“你走吧,關緊城門從後門撤退。還有,給賀乾淵帶句話……”
她回頭望了一眼羌穀城的方向,抿著唇:“就說林……林少城不辱使命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軍令不改!”
將士領命離開,城門再次關上。
林枕棠孑然一身,依舊堅定的站在城門前,冷眼望著衝上來的敵軍。
來一人殺一個,來兩個斬一雙。
一道一道傷,深可見骨,可林枕棠就是站在門前,深深又拖了一個時辰。
敵方統帥發怒,一聲令下,無數箭雨飛馳而來!
箭矢在瞳孔中漸漸放大,林枕棠知道,這一次,她等不到賀乾淵了。
過往的歲月瞬間悉數湧來——
早逝的阿爹,溫和的兄長,曾經亦待她溫柔的阿孃……還有賀乾淵。
她這輩子,想要的終究冇有留著一樣。
這輩子太苦了,如果有下輩子,她希望日子能甜一點……
恍然間,她好像見到阿兄自不遠處走來,像從前那樣溫柔笑著,衝她伸出手:“阿兄來接你了。”
林枕棠撐著長纓槍,顫抖遞上血跡斑駁的手,說——
“阿兄,我叫……林枕棠。”
另一邊。
賀乾淵騎著馬趕到沙魯城附近,忽然感到心口猛地一悸。
他下意識的捂住心口,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林枕棠的臉。
“加速前進!”
“駕!”
他揮鞭加快千裡馬的速度,飛馳衝向城門,而等賀乾淵帶著人馬趕到時,敵軍早已聞風而逃。
賀乾淵剛下馬,一位渾身是血的將士便上前跪下:“賀將軍,林軍師讓我給你帶句話,她說:林少城,不辱使命!”
賀乾淵心頭一怔,心頭不安的預感更加強烈。
她玩什麼把戲?明知道他清楚她是林枕棠,為什麼還要帶這樣的話!
“她在何處?”
“城門。”
賀乾淵心頭一鬆,她還在就好。
等會兒見到她,她是什麼意思當麵問清楚就行。
而後,賀乾淵便朝城門處走去,可到了目的地,卻看到一眾將領站成一隊,垂著頭,神情悲慼。
賀乾淵眉心猛地一頓,手中的劍差點握不穩。
“讓開!”
人群聞聲讓路,城門邊的一幕狠狠刺入他的眼簾——
那裡,林枕棠握著長櫻槍站在屍山上,萬箭穿心,死不瞑目。